其实，母亲并没有什么爱好。她在农村出生、长大、结婚生子、老去，不会玩牌、不会打麻将、不会上玩手机游戏，更不会跳广场舞，能有什么爱好？但母亲卫生搞得好啊！从小到大，这是我们都见识过的。父亲在外做农活，母亲在家把家务搞得熨帖，桌子凳子碗柜什么的，擦拭得一尘不染。这个，可以算是母亲的爱好了罢。

母亲因为打扫卫生忙碌一生，也因此造成两次身体上的大伤害。几年前过小年，母亲站在凳子上打扫屋内厅顶上的蜘蛛网和烟尘，一不小心摔倒在地，导致手腕关节骨折，住院半个月才恢复。次年九月，在老屋前坪，母亲欲扯掉樱花树上的丝瓜藤，一时用力过猛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造成股骨骨裂，又是住院半月余方才痊愈。

在农村，家家户户喂养鸡鸭鹅狗是常事，我们家也不例外。而母亲呢，就最见不得家禽们随地大小便了。往往是家禽们刚一排泄完，母亲就拿了扫帚在打扫了。夸张一点，几乎是手持扫帚紧随着它们的屁股后面清扫。你说累不累人？也不知道，这些可怜的鸡鸭们，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？父亲对此多有埋怨，说：才买来的高粱梗扫帚，用不了一个星期，就只剩手把了。有时候家里来了客，主人、客人尚在推杯换盏、大快朵颐，母亲就急着清扫餐桌垃圾了，让主客都尴尬。

去年四月父亲去世之后，母亲随姐姐一起生活，这个爱好打扫卫生的习惯更加“变本加厉”了。姐姐是2018年才建的新房，室内陶瓷铺成的地板上，只要掉了一点垃圾，母亲就会在第一时间及时清扫干净。姐姐的两个孙子，不论是在地板上玩乐或是伏在桌上吃零食，母亲就陪着他们，每每一有垃圾产生，立马扫除。说出来简直匪夷所思，姐姐新屋前坪的水泥地面，被母亲打扫得都能见到卵石了。姐姐为此没少与母亲唠叨甚至争吵，都于事无补。母亲自有她的道理：我在你这不是吃白食的，我每天都在帮你打扫卫生。让人啼笑皆非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
2013年春暖花开之时，我从株洲带回来两株樱花树苗，种植在老屋前坪的地里。六、七年下来，已长到好几米高，树干粗壮如成人手臂，亭亭如盖。那年国庆节，我回来老家，看到两棵樱花树上的叶子竟寥寥无几了，像一个秃顶的青壮年。我询问母亲怎么这样？母亲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：“这树叶老是落下来，一片两片三片多片。我天天难得打扫，干脆用杆子把它们全打下来，一次扫干净好了。”

对于母亲这一特殊爱好，我认真地加以分析：也许是母亲年纪大了，加之早几年患脑梗之后，再也做不了家务，而自己又是闲不住的人，于是就把打扫卫生当成唯一的劳动。其实，这又何尝不是母亲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呢？母亲每天除了吃饭睡觉，更多的时间就是呆坐在一角，活动量极少，长此以往于身体百害无一利。所谓“萝卜白菜，各人所爱”，有的老人以打麻将、打门球、钓鱼、跳广场舞来打发老年时光，母亲则以打扫卫生来活动筋骨。

今年春节期间，我将母亲接到我们家过节。因为城市上楼下楼不方便，更没有鸡屎鸭屎鹅屎和更多的垃圾打扫，我便与老婆孩子私下商量好，人为地制造一些“生活垃圾”，譬如把无关紧要的衣服裤子毛巾，或是书本报纸充电器之类的物品，随地胡乱地扔了，如母亲所说“撒鱼草一样的”。这些让母亲来打扫清除，岂不一举多得？

作者：刘文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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